程溪身子弱，就算是最熱的三伏天，手心也是冰涼一片。

而少年的指尖滾燙，燎燎的像帶著火焰。

她下意識把手往回縮。

陸決卻稍稍用了力，抓住了想要縮回去的小手。軟乎乎的，帶著女孩子特有的柔美婉約。甚至還有一點似有若無的香氣。

修剪圓潤的指甲一勾，撓得掌心微癢。

艹，他在心裏暗自罵了一句。

“吃了糖就不要哭了。”他聲音兇巴巴的，而後又不自覺帶了點笑意，“愛哭鬼。”

怎麽就這麽容易掉眼淚，辦公室裏她軟軟的一哭，他心裏的火氣一下全被澆沒了。

真他媽見鬼。

說完，他還不松手。寬大的手掌包著她的小手，綽綽有餘。

被這麽抓著手，程溪有點慌，她用另外一只沒被捉住的手掀開眼罩：“你幹嘛，放開我呀。”

露出些許泛紅的眼眶。

冰敷了一會兒，紅腫幾乎已經全部褪去。

她的眼睛裏還氤著一點兒霧蒙蒙的水汽，盈盈看了他一眼，又局促地落在自己的手上。

掌心裏赫然是昨天她掏出來的糖。

當時陸決沒收，她也沒那個膽子再拿回來。只能任由糖和雙截棍躺在一處。

沒想到會在此刻見到。

“你......你沒扔？”今天早上沒看見糖的蹤影，她還以為陸決把糖丟了。

畢竟昨天他表現得很不喜歡。

陸決沒應她這一句，反而壞心眼地捏了捏掌心裏細嫩的小手。

軟綿綿的。

程溪驚得一下坐得筆直，又微微掙了下，想要抽出自己的手。

“行了，小同學。”看著她的耳尖迅速泛紅，陸決才吊兒郎當地松開手，“哭夠了，等會兒就回班把書給我吧？”

還好他沒扔糖。

不然她又要哭了。

***

原本其實只是例行走訪調查，老警察並沒有把陸決當做嫌疑人的意思。偏偏搭檔的小警察不爭氣，說話陰陽怪氣。加上陸決脾氣爆，才鬧成了現在的局面。

他們跟鄭秋華和吳慧敏道歉許久，總算勉強結束了這場鬧劇。

陸決並不接受他們的歉意，從醫務室出來便冷了臉。他沈默的時候模樣很兇，配上剛裹上層層紗布的左手，一路上居然沒有學生敢正面看他。

“你們去上課吧。”吳慧敏對這個學生很是頭疼，一點辦法都沒有。萬幸今天沒有真的動手揍警察，不然事情就大了。

程溪偷偷擡眼去看他的表情。

在醫務室的時候還有點笑意，現在眼角眉梢都沈沈的。受傷的手即使被裹了紗布也不安分，虛虛握著拳，仿佛隨時會揚起風聲。

大概是還在生氣。

回到班裏，正好趕上開始沒幾分鐘的英語課。中年女老師站在講臺上：“拿出一張紙來，我們做聽寫。”

“我日！”蔣軒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，“還沒學呢聽什麽寫！”

擺明了要他拿零蛋！

其他學生也紛紛發出抗議的聲音，拒絕這次突擊檢測。

“放假之前說過要提前預習。”老師不為所動，“快點，第一個單詞，無可救藥的。”

被這麽一打岔，程溪來不及把陸決的書給他，只能先拿出活頁紙做聽寫。

剛把一疊活頁紙抽出，陸決便伸了手過來，極其自然地抽走一張。

他的神色泰然自若，仿佛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，甚至沒多看程溪一眼。

原來......他也會乖乖地做聽寫嗎？

程溪有些訝異。

似乎故意存了給學生一個下馬威的心思，英語老師挑的都是又長又難的單詞。盡管程溪預習過，依然遇上了幾個有些吃力的詞匯，得想一會兒才能寫出。

然而，一旁的陸決卻落筆極快。幾乎沒有猶豫，埋頭唰唰唰地寫著。

待到老師說結束的時候，程溪的手都有點疼。

她正揉著手腕，講臺上的老師推了推眼鏡：“不用交上來，同桌互相批改。”

“我去！”以蔣軒為代表的不學無術派發出巨大的喧嘩，而後又劫後餘生地感嘆，“太好了！”

程溪微微松了口氣。

她偏頭看了陸決一眼，他的表情沒有先前那麽陰沈，相反的，眉梢甚至有了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。

她不太懂他的心思。

抿了抿嘴，默默把活頁紙推過去。

陸決也擡頭看了她一眼，水筆在指間流暢地轉了一圈，而後夾起那張活頁紙，煞有介事地放在她桌面上。

然後手一伸，拿走了她的英語書。

低頭一看，程溪微微瞪圓了眼。

她偏頭去看陸決，他卻不擡頭，自顧自地對起了單詞，擺出一副認真批改的樣子。

程溪的臉有點燒，她捏著紅筆，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“改完了嗎？”十分鐘後，老師在臺上問，“有沒有滿分的同學？”

“怎麽可能！”拿著自己滿是紅叉的聽寫，蔣軒翻了個巨大的白眼。

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舉了手。

“又是沈杭啊。”老師讚許地看了他一眼，“很好，還有別人嗎？”

“書呆子怎麽每次都這麽厲害！”蔣軒嘟囔了一句。

沈杭的長相其實並不呆，不同於陸決的硬朗肆意，他的模樣極清俊，眉眼溫潤秀氣，金屬眼鏡更是添了幾分書卷氣質。

只是性格似乎內斂了些，聽到表揚，神色也依舊淡淡的。

班裏沒人說話，目光掃視一圈，老師咳嗽兩聲：“你們這些孩子，假期裏就是不用功......”

“這還有一個！”話未說完就被打斷。

陸決把手裏的活頁紙舉起來，示威一樣地搖了搖，嘴角笑意張揚。

“陸決！”老師瞪了眼，“遵守課堂紀律！別鬧！”

她還能不知道這個學生的水平？能把自己名字寫上去就謝天謝地。

“我鬧什麽了。”懶散地用手擋住了呵欠，陸決戳了戳前排蔣軒的背，“老師您自己看唄。”

蔣軒很是乖覺，立馬把活頁紙接過去遞給老師。

拿到手，英語老師才發現這不是陸決的聽寫。

紙面上筆跡清雋，書寫規整流暢，幾乎像印上去一般。

“新同學是吧？”大致掃了一下，確實沒有寫錯單詞，“你叫什麽？”

程溪這才想起自己忘記在紙上寫姓名，於是輕輕地應了自己的名字。

她的音量原本就不大，加上之前哭了許久，聲音很輕。老師沒聽清：“什麽？”

正準備提高聲音，一旁的陸決卻突然出聲：“程溪！”

他還沒這麽叫過她。

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張揚肆意，似乎還刻意提高了音量，驚得程溪一激靈。

“你那麽大聲做什麽！”老師也被嚇了一跳，“程溪同學不錯，字也寫得好......陸決你別笑，你對了幾個？”

又不是他得了滿分，怎麽這麽高興。

聽見老師這麽說，陸決的笑意更盛。他偏頭去看程溪，微微瞇了眼：“小同學，你說我對了幾個？”

“......”這是故意在逗她。

程溪不敢瞪他，只能又羞又氣地看了他一眼，捏緊紅筆。

陸決的活頁紙上半個英文字母都沒有。

只有一個Q版的小姑娘可憐兮兮的坐在那兒哇哇大哭，臉蛋兒圓圓的，正伸手擦著淚。

一旁龍飛鳳舞的落了三個字：

愛哭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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